写文的人假正经。

【蔺靖现代AU/ABO】 万箭穿心 04

04

 萧景琰尴尬地站在尘土飞扬的马路旁边,无可奈何地看着两辆正放在小巷口的推车,左边一名带靛蓝色袖套、头上打着黄色颗粒卷的妇女炸着糖麻球,右边一名带一条围裙的中年男子正在从油光水滑的长铁棍上切下来边角肉料,刷刷两下铲子就做成了一个肉夹馍。

 

这两人是一对夫妇,正住在萧景琰楼下。萧景琰平素里与他们并不熟识,两人还时常把垃圾丢在正对着萧景琰家门口的楼梯拐角处,垃圾袋里什么都有,易拉罐啦,西瓜皮啦,汤汤水水……但是如今,这件事情在两人口里立马变了味道:“小萧同志多好呀!平时就忙上忙下关照我们,还帮我们扔垃圾。”那名中年妇女操着油锅里上下纷飞的锅铲运了几番,将几个滴着油水的麻球穿在竹签上一串递给萧景琰,同时挤眉弄眼喜气洋洋地说:“真辛苦,工作真辛苦,今天就又来上班啦?”

 

萧景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浑身无所适从,他丝毫不怀疑周末与蔺晨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栋住宅楼。虽然他相信就算这两个人不提这件事情,也会有其他办法跟他死皮赖脸地顽固斗争到底、坚决不愿意挪个位置,心里还是有一种被捏住了把柄的不舒坦。

 

“行了,少扯关系,”列战英走了过来,“你们俩往里靠靠——”说着,把那两辆小车猛地往巷子里头一推,挨墙摆好,油水在锅里晃地刺啦一响,又叮嘱道:“等我们下班再出来,就五分钟,别故意找不痛快。”

 

列战英没有接那串麻球,铁面无私地拿着手机往前头溜达,萧景琰就快步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儿,闹钟叮铃铃响起,列战英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口头上倒是松了口气一般:“收工了,回家吃饭吧。”

 

萧景琰抬头看看五点半亮得还非常明快的天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列战英打开小皮卡的车门,又哐当一声关上,摇下车窗探出一个脑袋问:“我把车送回去,用不用一起走?”

 

萧景琰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对方只是点点头,随即一脚踩下油门,伴随着老旧汽车急喘喘的发动声卷尘卷土地加入了京汉大道堵车的大队伍里。

 

 

其实他应该让列战英载他一程的,因为无论是走11路还是搭公交,都让人有一种蒸了桑拿的错觉。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拿最低工资的协管员,别人照顾他的情分,就算人家有心,也总不好领太多。萧景琰回到家,自觉热得快要脱水,三下五除二先脱外套,再脱衬衫,把自己扒到只剩下一件湿透了的老头衫,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把水,瓢泼往脸上酣畅淋漓地浇。他的发情期一般只有两天,到第三就已经只剩下一点物理上的头疼脑涨,其实没必要继续穿这么严实,但是蔺晨在他的脖子胸口留下的红印紫印密密麻麻,叫人看见了仿佛也很不好。

 

萧景琰徘徊在卧室门口来回踱步了很久。这房子不大,客厅和卧室之间只有一个四轧宽的小走道权做衔接,随着他焦躁地来往,本来就斑驳了大半的墙壁继续扑簌簌往下掉灰渣。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老老实实走回去,阴着一张脸,轻轻推开那扇房门,刚刚开了一个小缝,就觉得有一股刚刚做过爱的气味绕梁三日,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

 

他一走进去,那场面显山露水更加狼藉。土色的窗帘拉起来,却并不挡光,和对面的木头柜子两厢默立,只给室内营造出一种懒洋洋、昏昏欲睡的温黄气氛。他那张一米二乘两米的单人床离窗户只有几步距离,一床水红色的毛巾被搭在床脚,半边拖到地上;而床单皱皱巴巴,部分僵直,带着一大片一大片干涸的痕迹。

 

昨天的事情太出格了,不仅他丢了一份工作,蔺晨也错过了什么东西。傍晚时分等到萧景琰第二次热潮结束,给他做了饭买了药,清理好其人,顾不得收拾房子,便急匆匆地去外地了。萧景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准时起床,依旧周身不畅,缺觉难受,坐在桌子前食之无味地吃蔺晨留给他的晚饭。蔺晨的手艺明显地不好,一盘番茄炒蛋姜丝都缠在鸡蛋里,这一块儿番茄太甜,那一块儿鸡蛋太咸,好在萧景琰心思全然不在此处,也就着吃了小半碗米饭。现在萧景琰皱着眉毛,任劳任怨地收拾了早上摆在桌上的碗筷,把床单枕套全拽下来泡在盆子里丢进逼仄黑暗的卫生间,全套换新,然后一头栽在床上。

 

他身体的确一直来有毛病,不仅闻不出蔺晨信息素的味道,谁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但是此刻埋头在床榻间,又仿佛被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缭绕着,说不清楚是他自己身上的荷尔蒙作祟,还是纯粹的欢好后的余韵。

 

这味道哪里有撩人的作用,只能够催眠——他躺上去不到一刻钟,脑子里正庆幸着蔺晨被事情叫走、没让他赶上发情期结束后难堪的相对,就径直睡着了。

 

 

再醒过来,萧景琰脸上一阵苍白,胃底猛然抽痛,像是搁了一颗钉子,顶着肉一阵一阵生痛,所有的痛都围绕着那一点往外扩散。

 

他伸出一只胳膊,手背上暴起青筋,极力忍耐般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借着荧荧幽光看清了时间。其实他没睡多久,六点一刻到家,收拾一番,此刻不过八点二十。从生理上来分析,他的胃痛不过是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分泌了过多胃酸无处消耗,引起了一点老毛病;但是从心理上讲,他的胃痛还是和他刚刚做的梦联系更为紧密。

 

萧景琰梦见了还在萧家时候的情形,参与这场梦的人有他爹,他娘,他大妈,他小妈,他几个哥哥,他大姑,他大姑父,他小姑,他小姑夫,甚至还有林殊,总之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才使得他脑子疼一路疼到了胃。

 

梦境断裂地非常支离破碎,现在他只记得最后闪过的一点片段。他仿佛一个人在他和母亲的公寓里熬过发情期,浑身高热地晕乎的时候,在二楼阳台上看见了对街的林殊。那个时候林殊已经不在了,却依旧保持着鲜活的模样,连脚下一滩鲜血都是新鲜的红色;等他扑过去时,林殊迅速消失不见,剩下他刚刚中风的父亲,斜咧着半张嘴,浑浊的涎水淌下来,还依旧在声嘶力竭地哀叹萧家后继无人,只剩下一个不能顶用的Omega;他浑身打颤地要向父亲认错,站着的却变成了萧景禹,而且是从外地被调回来之后的萧景禹,原本孤直的脸上更不剩下什么表情了,空落落的。而后萧景禹也走了,彻底化作噩梦里的一个噩梦,留下萧景琰一个人,执着且惊恐地思考着这是什么时候,最后他脑子钝锈地想了半天,竟然觉得是他二十出头那几年。

 

那时他与林殊年轻得非常,年轻得像是心中有一团火焰,扑朔朔可以跳出来,立刻以星星燎原之势,席卷过千里荒土、万里冰原,仿佛整个世界天高海阔,待到酒尽兴起,总有日能够扶摇青云。不只是事实意义上的快活得意;是那种星辰涤荡,放眼望去,势不可挡的顺风顺水。

 

借问灵山多少路?十万八千有余零!

 

而现在呢?


从梦中复苏过来的萧景琰抓耳挠腮般摸了摸自己的头,感受到一层硬茬茬的头发扎着掌心,从玻璃窗扭曲的倒影里依旧可以发现他眼底一片青黑,瘦的颧骨与下颚硬鼓鼓的往外突,因为信息素失调的缘故,还有一层欲长未长、青胧胧的胡渣,虽然收拾的足够干净整洁,仍然实在不是个人样。

 

克里斯托弗在评价另一本书时曾经说,世界上伟大的爱情故事总是离不开惊异、幻想、占有、不忠、无尽的失败、不可遏制的对天长地久的渴望。其实不是世界上伟大的爱情故事都逃不开这些因素,而是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逃不开这些因素,伟大的故事或者伟大的爱情故事不过是寻常故事的一个子集。

 

萧景琰身为肉体凡胎,当然也逃不过普遍规律,他曾经厌弃又希望无限延长的年少岁月如烟似电地散去了。

 

他想了想自己如今落拓非常的景象,其实内心很是平静,也很是坦然,一边想着还可以一边去床头柜里给自己抓一颗最喜欢的榛子巧克力来吃,只是在别人看来便要觉得他实在是可怜万分。按照现在的模样,大概没有人敢认他是当年南京萧家的某位小少爷——这就让整件事情平添了几分二十年前荼蘼架,说与旁人都不信的意味深长。

 

 

萧景琰刚刚从噩梦与过往故事里挣扎出来,生理与心理双重难受,却又不愿下床,选择继续窝在床上躺着。但是没躺上一会儿,就被一阵咚咚咚地敲门声喊醒了。

 

他穿着平角短裤,撒着拖鞋匆匆忙忙套上外衣外裤不耐烦地拉开门,才发现自己发错了脾气。来人是两个穿着制服带警帽的年轻片警,一个正在急吼吼敲旁边二号屋的门,一个蹲在楼梯口抽一根只剩个烟屁股的小白龙。

 

没一回儿,他就自行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隔壁屋的女主人在从写字楼下夜班的路上出了车祸,如今还躺在ICU里头,联系不上家属,掘地三尺才弄清楚了这个门牌号码。

 

萧景琰是清楚的,隔壁屋只有一个单亲母亲带着八岁大的儿子,哪里还有其他人?他带着两个片警下楼走到小区里头公用的健身器材那处,便于孩童毫无逻辑的嬉闹尖叫里寻到了一个疯跑地满头大汗、脸蛋红扑扑的瘦高男孩,背后掖的一条蓝色长毛巾已经在他跑步的过程中快要滑下去了。

 

那个男孩见到他,脚后跟一碰立正,给了一个标准的敬礼:“萧叔叔好!”

 

萧景琰弯下腰,摸摸他的头,以往他都会给那半大男孩一颗榛子巧克力,现在出来的匆忙,今天的份额被他自己吃掉了,当然摸了裤子口袋半天什么都没有。看着那小男孩一头汗渍里油亮亮的两只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偷偷瞟他的口袋,萧景琰不禁有些心软,问:“今晚没看到妈妈?”

 

小男孩乖乖地点了点头,萧景琰就半欠身子牵起他的手,犹豫了一下:“那……我带你去见你妈妈,她挺忙的,没空回来照顾你。”

 

两个片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见小男孩同意,对这个安排当然也没什么异议。

 

过了半天,其中一个才想起来问:“小伢名字叫,夏寒,寒……”最后一个字无论如何也念不出来正确的读音。

 

萧景琰住他隔壁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姓夏,不禁低头多看了他一眼,觉得在夜色中一个热气烘烘的小男娃就像个新鲜出炉的面粉团,湿淋淋,带着水汽没蒸好的那一种。

 

小男孩仿佛有点生气,撅起嘴扭头小声同萧景琰讲:“……我不姓夏,现在我跟我妈姓。”

 

写在文后:

这章感觉情感有些过于冗余了……我悔过,阁主下一章就上线,先短暂地嵌入一下过去的狗血故事。

以及大家都看出来了吧,小男孩是夏江儿子,没啥主线剧情啊,这文挺瞎掰的,毕竟是个不用考据的AU,很多都是突发扯淡TT

“借问灵山多少路?十万八千有余零!”是改写思凡中的句子,这里的意思燃一点那种,想说的是条条大路可通,而“世界上伟大的爱情故事总是离不开惊异、幻想、占有、不忠、无尽的失败、不可遏制的对天长地久的渴望”改写自《朗读者》的后记,余下的发挥是我瞎掰的。我要吐槽,我真的很膈应我买的那一版的翻译,其实别的也都还好,就是为什么非要把什么诗歌谚语都翻成中文古典名句,我焦灼地做反思陈述时突然在满书翻译腔里看到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真的感觉有点小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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