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的人假正经。

【楼诚军阀AU】 少帅 08

08

三人统共在西山住了八日,这八日里,无论明台怎样翘首企盼,他的愿望都没能够实现。自从那日别后,于小姐就没有再露面过,家中灯火也一概不明,大约是连夜启程走了。明台不免有些郁郁寡欢,本来应当更上心的多加留意,却挨不住少年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就不再惦念这件事情了,认为天下之大,他总是能够再见到密斯于一面的。

 

更何况,不是还有他哥哥们的门路吗?

 

但是如今,他的两位哥哥们却没有心思管他琢磨了些什么——明诚一点小病早好了七七八八,眼下二人正忙碌地准备着团河会面的事宜。明楼不回京内家中,直接从西山脚下搭火车出发,算算动身的时间,正在明日早晨十点钟。这一天,明诚替他整理行装、打点公文,上上下下忙活了一通,就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一个钟头前,帅府派来的车接走了明台,同时换来一队随行的亲卫候在门外准备,诸事妥当,明诚一屁股坐在红木餐桌边上,算是松了口气。

 

此时他正等着明楼把饭菜从厨房里端出来。五六点钟还有夕阳残照,从一楼侧边的窗口里射进来,两扇玻璃彩窗一扇大开着,一扇上了铁栓牢牢钉在原位,因此有半边折射出七彩斑斓的盛光大作,剩下半边则是室外原本的天然景象。明诚弯曲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沿,等得有一点饿,恨不得去厨房里催促明楼。

 

千等万等,明楼总算把两个热气腾腾的碗放在桌上。明诚转身去取自己的筷子,坐下时探身看了一眼碗内,终于忍不住问:“怎么又是面?”

 

明楼一口面刚吃到一半,筷子插在面底下夹着一片青菜叶,闻言将筷子横架在碗上,望着明诚说:“吃腻我做的饭了?”

 

“不是,”明诚将面条卷起来翻到汤面上摊凉,“应该是上马饺子下马面。”

 

明楼疑惑地摇摇头:“我们家兴这种讲究吗?”埋下头吃了几口,他又抬起头,自己伸手摸了摸鼻梁:“其实这里刚好有肉馅和面皮。你东西都整理好了?”

 

明诚匆匆忙忙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明楼同他讲:“晚上也不必要再忙碌了,就包点饺子明天早上吃吧。”

 

——既然明楼都这样说了,明诚当然认为对方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吃一顿饺子,于是非常卖力地做起活来。他从后院里搬来一个凳腿泥泞的椅子放在厨房里头,坐在上面开始给案板上的面皮抹油裹陷。拿着筷子反复炒和铁盆里的肉泥时,明诚突然犹豫了一下,抱着铁盆发了一阵愣。思考结束后,他就做了件出格的事情:他打开柜门拿出一个碗,盖满水放到炉灶上,然后叮当丢了一枚银元进去。再过了一会儿,水扑扑地煮开了,明诚把银元从里面捞出来,紧接着将一张面皮摊在掌心,用筷子夹了肉馅抹在面皮中央,最后将银元藏在肉馅里,把面皮周边仔仔细细地捏紧。

 

翌日清晨,明楼起床吃饭时便看到桌上摆着两个盘子,他拿起筷子要食用时,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脚步横冲直撞地向他奔来。明诚站在扶手楼梯上,手上还拿着一条雪白的毛巾朝他喊:“大哥,你吃左边那一盘。”

 

明楼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照做了;结果吃着吃着,一口下去,竟然咬到一个坚硬的固体。

 

明楼倒吸了一口气,幸亏是他牙口好!他皱着眉头把那玩意儿吐出来,随着叮铃哐啷一阵乱响,才总算看清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他也大致猜到了这是明诚昨晚特意包给他的——按照风俗习惯,吃到包着钱币的饺子的人就能交上好运——明楼在盘子里左右瞅着那块油不溜丢的银元,默不作声地叹了一口气,赤手把它捻起来,放在凉水下冲洗了几次,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他将那枚银元握在指尖反反复复翻转了许多圈,终于收好放到了胸前的荷包里,银元在袋内碰到了挂在外头的胸章,发出清脆的一个亮响。

 

放好银元,明楼又回房重新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整理了头发与衣领,余光便在镜子里看到了开着车等在楼下的明诚。

 

这一程,明诚开车送明楼,亲卫们在另一辆车里跟在后面。明楼仰着脸靠在椅背上,转开头打量山路两旁弯弯绕绕的风景。一行深灰色的枯瘦树木飞也似地往后排排退去,偶尔从中飞出几只鸟,也是灰黑色的,活蹦乱跳地没有一丝活气。他们俩难得沉默了一路,明楼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越渴,却越要忍不住地说话:“阿诚,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我说过要做些什么吧?”

 

明诚双手带着白手套架在方向盘上,此时不自觉地轻轻拍了拍外头的圆圈:“嗯。”

 

“他们一定都以为我回不来了,用不着等多久,你就投到梁仲春门下,他给你多少兵你就带多少,不管多少;好好哄着汪曼春,汪芙蕖那边,干脆不要理会。至于日本人……你也说不上话,汪芙蕖要做什么,只需要撺掇着梁仲春和他反着来就可以了!他们俩在一起就是为了圈住我这个名头,我现在眼见着没用了,他俩翻脸就是迟早的事情。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明楼把之前讲过的话又都颠三倒四重复了一遍,此时将将顿住了。

 

明诚心里沉甸甸地截住明楼的话头:“大哥,马上到了。停在那边的是汪小公馆的汽车。”

 

“到时候,先自保吧;不要送大姐回江浙,能走的话,去国外——”明楼神色如常地说完,“欧洲基础设施还没复建,美利坚经济正景气,去美利坚吧。”

 

话到这里,明诚就不自觉地往后打了个马虎眼,通过驾驶座正中的小镜子看明楼投射在里头的侧脸。他分神多看了几眼,便有些迟疑地收回了目光,将汽车稳稳当当地停好在火车站口。

 

 

明楼包下了整两届高等车厢,自然也包下了一条月台,此次列车上的所有行客,也需要经过挨个搜身与排查的过程方才可入座。其实明楼认为不必如此小心:那一边还没有见到他,断断不会再会面之前就贸然动手,要安排人手也是到时在他回程的列车上。不过小心没有大错,明楼就由得他们折腾,在月台上等这辆已经进站、却还要再花上几个小时仔细检查的列车。

 

汪曼春今日特意来送明楼,进站起就一路跟在明楼身后。出了室内,寒风吹得凛冽冻人,明诚把臂弯里的灰呢军大衣交到了汪曼春手里,由汪曼春去给明楼披上。

 

明楼穿上外套,并不扣起来,伸出一只手挽起汪曼春:“今天打扮成了这个样子。”

 

汪曼春穿了一件姜红色的大衣,袖口有一丛蓬乱而柔软的毛圈,衬得十指分外修长。头上带着一顶西洋来的风帽,侧轧着大多淡粉淡紫的绣球花朵,帽身根处围着一圈丝带,压住了她抹了桂花头油后篦成两半中分、再仔细汇集于脑后用头花盘成一个髻的头发,大衣底下不是惯穿的旗袍,是深色对襟的袄裙。北地规矩,从来只有结婚嫁人的妇人做这样的打扮;汪曼春向来大胆,却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汪曼春临走前在家中梳妆的时候,不是没有仔细思量过,但是越是思量,就越是笃定:为了明楼,她已经孤身走了十来年多;在她看来,明楼是有情的,而且他俩是一路人,她只需要对方在未来的岁月里带上她一程!

 

镜子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汪曼春,不过她不是很在意,可以为自己一梳白头。

 

汪曼春到底想错没有,谁都不知道——她现在温声向明楼说:“师哥,你回来后,我就拆了这个头。”

 

明楼朝她点了点头:“等我回来后,就去你那里接风洗尘。”

 

汪曼春不放心地叮嘱,赶着趟把团河会面那一伙人的底细挨个讲了一遍。讲到最后,明楼微笑了起来,伸手抚着她的肩:“行啦,这些功课我都做过。你要代我去不成?”

 

汪曼春扭头笑了笑,送明楼上了火车,退到了明诚的身旁。明诚正于逐渐漫起的蒸汽中凝望着坐上了车待在车窗边上的明楼,非常出神,甚至都没有空去同汪曼春寒暄:明楼紧贴着车窗玻璃,灰蒙蒙一片中,他自己一身灰色行装也快消失不见了,只有头顶军帽上一颗角星落在明诚眼里很是亮眼。

 

红的是朝霞初升时地平线一端最深的红颜色;绿的是天地春色之间摇荡着的满眼绿意;蓝的是比北戴河的海水还要沉厚的靛蓝;黄的是玄九正黄;白的正是眼前湿淋淋、黏糊糊的苍茫蒸汽。

 

火车开动起来,就是一晃眼的功夫,明楼如同个虚影立刻无踪。明诚这个时候想起来小时候明楼一次要去外地的经历——他都不记得为什么要去外地了——明镜把明台抱在怀里,手里牵着他给明楼送行。明楼似乎也是坐在窗户边上,还是一个穿着长衫的锐利青年,明诚则七八岁大。随着火车况且况且的远去声音,明诚在月台上撒腿狂奔了起来,要追随那辆火车。月台很长,他跑了一阵子就追不上了,扶着腿气喘吁吁地看列车的尾巴。

 

他觉得自己几乎活倒转去了,然而幸好没有。这一次他抑制住了心里再一次狂奔追去的愿望,平静地走出了站台,并且开始盘算回府后和梁仲春的交接问题。太阳光从明诚头上打下来,把本来是麦色的他照得白且朦胧,明晃晃的像是一个错觉。

 

 

回程的路上,汪曼春坐他的车,汪小公馆自己的车和亲卫们承来的打车空荡荡的尾随在后头。汪曼春早上起了个大早,这一会儿以手撑头在车上养神。

 

一路相安无事,唯有开到城内即将驶过租界的时候——一声尖锐的枪响爆裂在了明诚的眼前,第一颗子弹擦着轿车的玻璃飞了出去,钉在前方的树干上;第二颗子弹远没有这么幸运,直接撞到了右边的后视镜上,后视镜中间绽开一个细密的蚊圈,还在以更细的线条往四周扩散,碎玻璃渣飞起,打到车窗上头。

 

汪曼春最初还没晃过神来,短促地哎了一声,再听到第二声枪响炸开在耳边,伸手从提包里摸出一把手枪来。

 

明诚在前头,一脚死死踩住刹车,把七歪八扭的车堪堪叫停在不知哪国使馆别墅的铁栏杆之前。

 

 

写在文后:

我觉得我真的要变成日常甜文写手了……以及多说一句,我会详细描写汪曼春这个人物,但是CP线绝对只有楼诚,如果大家觉得有越界请一定向我提出问题。

然后,我要在文后很郑重的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一直强调此文的局势背景和人物形象与历史原型都没有关系:第一是因为明楼在这个AU中的许多行为来源于不同的历史人物原型;第二是我所借鉴的是历史人物背景与历史人物身份,明楼的人格依旧是独立的,与他们都没有关系。

这一阵子看到有姑娘拿张学良举例论证明楼是否有可能精神压力过大而染上鸦片瘾或者其他毒瘾的问题……我就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这里一下,因为张学良的身份背景是这篇文里参考的主要历史人物原型之一……于是决定表达一下我对延伸问题的一些看法。我们不讨论张学良此人到底是否是救国义士或者抗日英雄(因为没有定论而且每个人的看法也不尽相同),我们只讨论是否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楼就有可能做出相同的事情,相同事情的性质是否是可原谅的。如果只考虑“活在多重压力下的风流又有些才干的军阀遗少”这个身份,这样的行为绝对有可能发生,张学良染上鸦片瘾据说也不过是一开始在前线患上疟疾用此偏方治病——就算不是,不只是抽大烟,花整日时间打麻将玩扑克、捧戏子、交许多女朋友之类的事情对于这样的身份设定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如此一个一脚跨在两个年代之间的人物身上本来就会存在许多陋习与余毒,这些行为也正是造成那个时代独特风貌的原因之一。不过如果这个人是明楼的话,我们就必须考虑到明楼自身的人物设定:明楼出身于一个与张截然不同的家庭中,感受到的父权威压也与张不一样,而且他自己曾经留学西洋,和张学良对西式生活追求潮流或部分认同式的向往模仿也是有区别的;更重要的是,我认为以明楼这一人物角色的意志力与性格特征不会让他对药物产生依赖。与此同理,在许多事物的看法上,明楼与这个AU里所参考的人物原型们也都有所差异,包括但不限于政治立场、感情观念、为人处世的方式和最后做出的决策。我们可以结合时代背景,为那个年代里一些现在看来并不提倡的行为开脱,但是这其实不是这些行为是否政治正确的问题,而是明楼可能不会做出这种行为。明楼有自己的风骨。

所以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许多情节在原型人物上的确是会发生的,但是当明楼所处在这个位置上时,他发出的行为必定是截然不同的。文中一些个人行为发展和史实是有差异的,但是历史大背景绝对不会改变,希望能够从行文的细节与背景上尽量透露出那个年代的勃勃风貌吧~谢谢大家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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